1斥大饺子

口嗨大傻子

/自翻译/ Mouse Trap(4/13)

☆无授权翻译 仅供参考交流 侵权请联系删除☆


*对漏掉的部分进行了更动 有轻微暴力描写

*内容物chapter1-4 不定期整章节进涉

*有条件请去原址支持ShitsRainbows老师!kudos or comments!

*练习 如果本人滴机翻级译笔能有捉虫和建议就太好了(…)

*感谢阅读!(^з^)-☆




“野营?”

赫夫利一家正围着餐桌吃晚饭,格雷格身旁的弟弟曼尼正像没了下顿似的拼命往嘴里塞东西。格雷格不禁想知道这茬事的来由为何。上回他们去旅行还是几年前,他绝不想回忆起那次滑道上的经历。

“是的,咱们五个的野营之旅,盐湖营地!”妈妈高兴地宣布,说话间不忘给罗德里克使个“无论如何你都要来,我不想听任何理由”的眼色。

“咱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过家庭度假了——自Rockin' Rapids之后就再也没了。不过这一次不管怎样都要去。还有,为了确保你俩不像上次那样制造一堆麻烦,咱们明天一放假就走,刚好也给暑假开了个好头。这不是很不错吗?”说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格雷格暗自摇了摇头,继续专注于吃饭,以及努力消化方才接受到的种种信息。

“这事太不公平了,苏珊……突然来这么一出,而且是暑假前一天!必须得说我这周末有计划,可以为我光明未来铺路的、大计划。”

罗德里克动用肢体语言,强调着他话里的意思。

就把问题扔给他哥哥一人解决,让他们俩从家庭度假里脱身吧。不过格雷格还是站在罗德里克这边:他也想和朋友出去闲逛。他之前还试图邀请霍莉一起,只是她早早就不见了人影。

“我不想听,罗德里克。只是几个星期的事而已!暑假剩下那么多时间,你都可以自由支配。”苏珊盯了她的大儿子一眼,意在宣告已经没得选了。她主意已定,没有回头路可走。

格雷格正盯着他的空盘子看,余光瞥见罗德里克从桌旁起身,故意用力让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出声。苏珊喊叫着要他回来,可罗德里克并没表现得因为她的话而不耐烦或是别的什么,格雷格明白他哥哥只是存心无视她。罗德里克蹬上鞋,夺门而出。

格雷格迷惑地朝他母亲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下没反应过来刚刚那两人纠纷的核心在哪。母亲只是摇了摇头,父亲在愤怒地对付他的食物,眼中分明现出凶相,昭示着罗德里克一回来就会碰上麻烦——尽管如此,他还是得去旅行!父母一向擅长用糖和鞭子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格雷格用创纪录的时间收拾完晚餐,托辞离开餐桌。他跑上楼去取手机,好和罗利聊聊刚才的事。

他哥哥显得有点奇怪;充其量几周野营,没必要大发雷霆地冲出家门。格雷格有些不解:花时间和家人在一起到底怎么了?罗德里克不爱他们吗?好吧,或许不完全是,但肯定有点苗头在吧?

 

“你啥意思,他就那样冲出去了?”

半小时过去,格雷格一直在和罗利聊刚才楼下厨房发生的闹剧。一遍遍重复解释同样的事实在累人,不过鉴于罗利是他的好朋友,他还挺乐意去做这苦差事的。

“正是,罗利!他超级生气,就那样走了。可能像往常一样去找他朋友了——挺可能在抱怨我们。”格雷格轻轻叹了口气,倒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罗利在说些什么——罗德里克可能只是有点沮丧,云云。格雷格心灰意冷地揉了揉眼睛。

“他当然不爽了,罗利。说得跟我不是一样!爸妈强迫我们去旅行,可我一点不感兴趣。这次露营的潜台词就是虫子和晒伤,还有和别的什么四个人一块窝在一小点地界里。”罗利有时就是迟钝到家。格雷格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知道吗格雷格,之前我和霍莉聊,她说她也要去露营几周,这周没来就因为这个。喂,你有可能能在营地见到她……叫什么来着?盐、盐,啥的?”

格雷格猛地坐起来,血液下冲,让他感觉晕乎乎的。他发出点声音,看了眼手机,想知道罗利为什么要拖这么久才介绍如此重磅的消息。他不爽地抿了抿嘴唇,开始用责备的语气讲话。

“所以你现在才决定告诉我?!天哪罗利,要是我早知道霍莉也去盐湖,就不会在爸妈告诉我这事时那么难过了!这回可能是我对霍莉展开攻势的最后机会了。太棒了!”

格雷格又发出一声叹息,这次透着满足。他快意地再次倒在床上,和罗利告别,按下通话结束键。

现在没什么能扫他的兴了。一切都很好,好到完美无比。他终于能和霍莉产生联系了,这次连他愚不可及的哥哥都无法从中作梗。

“说到哥哥……”

格雷格自顾自想着。他听见前门关上的声音,匆忙的脚步声上了楼。

格雷格知道那是罗德里克为防先一步被爸妈抓住,要来他的房间。但使他惊诧的是,罗德里克打开门,又在身后落了锁。格雷格怀着犹疑看了他一眼。他要干什么?

“我能做什么…?”

问责的、生疑的语气。他可没挨揍的兴致。

“闭嘴然后听我说,懦夫。你得编个非缺席不可的借口。生病、喝醉,或者别的什么让咱们必须留在这的事。有了,让我打断你的腿。”罗德里克看上去有些狂躁;他像只被囚困的动物,时刻准备因一切响动猛扑上前。

“罗德里克……干什么呢你?为什么你死活不去,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你现在的表现有点过剩了。”他抓起身边一个枕头作盾牌,尽管深知不会起什么作用。罗德里克向格雷格逼近几步,直到他被迫后退,退到背部紧贴床头。

“我就是走不脱,好吗!为我这样做。如果你不这样……向你保证,我会让事态变得像地狱一样糟。”罗德里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起来像个疯子;他不在的时候到底去干什么了?

“对不起,但我不能。”格雷格唯一能问的是,罗德里克难道觉得他能对他们那绝不退让的母亲做些什么?与霍莉共处的念头压过了罗德里克的要求。没什么能让他放弃这次机会,即使意味着在这般恐怖的情景下与罗德里克对峙。

“你说什么?!你能还是不能……?”

“不可能。”

罗德里克发出一声轻笑,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编点东西来让咱们脱身?嗯,我以为你不想去呢?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动摇了?”

格雷格能听到罗德里克紧咬牙关的声音。为什么他要表现成这样?格雷格叹息一声,撩了撩挡住他巧克力色眼睛的头发。

“因为,霍莉要去……然后……我喜欢她…然后…所以……”说话间,格雷格的目光从未从罗德里克身上移开。即使他想也做不到,罗德里克的暗色双眼总有办法把他纠缠进去,将他围困。深棕色紧锁蜜棕色,使他发觉内心有什么东西暗流涌动。

恐惧。害怕罗德里克看他的眼神,害怕他已经注定要忍受的痛苦。罗德里克大笑时,最恐惧的情感总会生发。

“别讲笑话了,好像你能跟她有什么机会似的。面对现实吧,小家伙;她不是那种能对付你的人。你需要个照顾你的小屁股的人,好让你守规矩。”

格雷格只能徒劳地看着罗德里克继续靠近,而后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双眼出于这刺激本能地紧闭。他的第一反应是喊出声,但又决定咬住舌头,保持沉默。对方一松手,格雷格就飞快地护住小臂上刚形成的、隐隐作痛的淤青。

“你会后悔的,格雷格,绝对会。我要让这次旅行成为你的活地狱,像猫捉老鼠一样。这是你自找的。”罗德里克投来的目光变得凌厉无比。他恼怒地哼了一声,摔门而出。

格雷格只能干瞪着走廊对侧他哥哥紧闭的卧室门。某种感受攫住了他的胸口。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受着?他哥哥所说的需要有人照顾他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他能得心应手地应付自己。猫捉老鼠的游戏……那又是什么?

格雷格仍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颤抖。是出于恐惧与期望,抑或是一点点踌躇的抗拒?他颤栗着长出一口气,除却蜷伏在床上努力试着入眠外,他全然没心情再忙活任何事。

一个枕头被扔向电灯开关。

一片漆黑。

 

阳光洒在格雷戈里脸上,影影绰绰地跃动在仍未聚焦的视野间。他睡意朦胧的双眼挣扎着撑起又闭上,喉咙眼里挤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呻吟。直到最终大脑判定已经没有继续酣睡的可能,他的意识才开始向新一天过渡。

格雷格侧过身去看闹钟。

早上六点二十五分。

很好。

格雷格挫败地叹了口气,把无力的双腿挪到床边,伸展四肢,哈欠连天。昨晚的种种随着新鲜血液一同涌入他的脑海;罗德里克的冷嘲热讽又响在耳际,某种扭曲的感受在肠胃里翻滚。他咽了口唾沫,视线在硬木地板上转来转去;老天,可怕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不知道更糟的会是什么——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体验,又或者,罗德里克是一切痛苦的祸根这个事实?格雷格收拾停当,拖着困乏的身躯来到浴室,抬头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看起来不妙极了。

他的眼圈红肿,是没睡踏实所致;深棕色头发以一种更奇异于平常的情势竖立起来。以及,一块深色的新鲜瘀伤已然出现在左二头肌上,这是罗德里克昨晚抓住的地方。

格雷格从不明白罗德里克为何老是对他的生活造成一些极其糟糕的奇效——他过去也老有比这好不到哪去的经历:那回在冰场,罗德里克完全绑架了格雷格与霍莉共舞的机会,他被一群小女孩群殴,最后还挨了老妈一顿臭骂。

但这回也没什么不同。他停止了思索,决定在下楼吃早餐之前,修复自己在镜中破碎的映像。

 

当格雷格终于铤而走险走下楼时,他并不意外看到,醒着的除了他只有妈妈。苏珊听到脚步声,惊讶地转过身看着他。格雷格尴尬地伫立着,拼命搜肠刮肚寻找能解释自己为何起得过分早的借口。

“亲爱的,你看起来太糟了!”她惊呼,随即走到格雷格面前,把手放在他额头上,看他有没有发烧,关心备至。

“体温貌似没什么问题……”苏珊微微皱眉,嘴唇翕动着诉诸疑惑。格雷格拂开她的手,小跑到餐桌前。

“我没事,妈妈……就是昨晚睡得不怎么好。”格雷格耸耸肩,试图让她觉得这并非什么大问题。他的母亲抿了抿嘴唇,像仍为这毫无说服力的论点生疑似的勉强点了下头;她叹了口气,继续烤吐司。格雷格暗自松了一口气:现在,他已经摆脱母亲的纠缠;但罗德里克仍是未知数。

他很快地吃完吐司,大口喝掉橙汁,然后立刻冲去穿鞋,惹得她从正在确认的文件里抬起头。

“走这么早,格雷格?再等一会儿也行。我觉得罗德里克能送你去学校。”她笑得愉快,同时把纸张放进文件夹,准备上楼叫罗德里克起床。

糊涂到家的主张。

“别!”格雷格的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苏珊被这突如其来的发言吓了一跳,转身朝他走来,眉角几乎要挑进发际线里。格雷格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你知道罗德里克载我时是哪副嘴脸。我不想面对他,至少中午之前。”

临时更正一下,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根本不想见罗德里克。

还算走运,妈妈一定是相信了他——她给了一个诧异的眼神,然后叹了口气。

“也不能怪你。那孩子怎么能睡那么久,真是奇迹……”她一面思忖着,一面给她的那片吐司抹上黄油。格雷格趁机溜出门,鞋带系好,背包搭在肩上。

走在车道上,他不禁去设想今天学校会发生的种种。罗利很可能会因为放假亢奋不已;格雷格几乎能想象到那张胖乎乎的笑脸,他不禁失笑,然后撑了撑将要滑落的书包。

如果他此时回头看一眼家门,就能看到一个青年的身影伫立在彼处,正暗瞪着他离去的情状。

 

令格雷格丧气的是,最后一天学校生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他知道放学铃响起前的一刻,所有其他孩子都会为学年的结束倒计时。于格雷格而言,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恐慌。

“格雷格!”温斯基先生喊道。格雷格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回神到教室里;他抬起巧克力色的眼睛,看到老师双手叉腰,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我知道假期就快到了,可你能不能再坚持下,在仅剩的课堂时间上把注意力集中起来?”温斯基先生责问道。周围的孩子们开始咬耳朵,格雷格不得不压抑自己翻白眼的欲望,咬着牙点点头。老师这才满意些,走回黑板前,继续写板书。

格雷格叹息一声,抬起头。当他看到距放学已不剩几秒时,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

“五!”罗利兴奋地低声道。

格雷格的心跳再度加快。离命运的下课铃声和命运的罗德里克都只剩五秒了。

“四!”弗雷格里的声音和罗利并在一起。格雷格开始出手汗,他颤抖着吸进一口气,汗水搔得他后颈发痒,眼睛条件反射般闭上。

“三!”其他人也加入倒计时的行列,像先前那样一同低声和道。是他的原因,还是教室本身太热了?

“二!”班上的大多数人都加入了,包括帕蒂。格雷格的焦虑随着同学们每一分贝的絮语声越发膨胀。

“一!”全班同学——不包括格雷格——都喊出最后一个数字,开始欢呼。格雷格紧闭双眼,心跳声随着铃声,在他脑海中重重回荡。

“格雷格!格雷格!来吧,暑假到了!”罗利的神色逐渐发亮,几近开始大叫起来;格雷格勉强对他挤出一个笑容。可当看到好朋友的神情和自己并不相类时,罗利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喂,格雷格,怎么了?”走出教室时,罗利担忧地问道。格雷格皱了皱眉头:他应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吗?

“没事,只是肚子有点疼。”尽管手臂上的瘀伤疼痛似乎因谎言加剧,格雷格还是尽可能露出安抚人心的笑容。一想到朋友在这种时候肚子疼,罗利就禁不住作苦相,但还是决定启动他的暑假计划。罗利有时就是这样的好朋友,转移话题,信了格雷格的小谎。

然而格雷格并不如罗利那样对暑假充满激情。他也对朝罗利撒谎感到一丝愧疚,以前虽然可能会面临点尴尬,但他从不对他撒谎。

他的思绪转移到回家后会发生的事情;格雷格知道他们要在下午五点动身,鉴于露营地实在是远,其间会住次酒店。

等等,酒店?那这是否意味着……?

别,拜托,千万别!他必须和罗德里克共用一个房间吗?

 

“格雷格!我想我昨晚告诉过你,你要和罗德里克合住!只是一晚上而已。”

格雷戈里·赫夫利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妈妈,她就这么无视罗德里克想要他生不如死的打算?!

“可是妈妈!为什么是罗德里克?我宁可和弗雷格里合住!”格雷格嚷道。好吧,也许弗雷格里倒也不至于,但这话足以让母亲不满地瞪着他。

“没有可是,格雷格,正如我所说,只是一晚上。现在上车,否则咱们会堵在路上!”苏珊眯起眼睛盯着格雷格,用冷硬的语气扼杀了一切争论的余地。格雷格彻底落败,叹息一声;多数时候,他都无法理解他的家人们。他双脚的动作不过脑子,向那辆银光闪闪的面包车前进,手指颤抖着抓住门把手,滑开车门。

等待格雷格的是一双恶劣、阴暗的眼睛。

“看来我们是室友了,小家伙。”罗德里克对他露出魔鬼般的灿烂笑容。

格雷格咽了咽口水。

他要直面死亡了,而且别无他选。

 

明明刚启程,曼尼就开始为某些愚蠢的事嚎啕大哭。他哭诉格雷格是如何占用了他们共用座位的所有空间——而事实上,格雷格挤在最边上,确保不越界一寸。父母如常站在他弟弟一边,最终的结果是,他们不得不停在路边,让格雷格换到面包车后座上坐——也就是罗德里克待着的地方。

他决定坐在曼尼身边的实际原因是避免挨着罗德里克;他甚至愿意忍受曼尼的拳打脚踢。格雷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兄弟间的出气筒。一种越发强烈的挫败感伴着愠怒在他的胃里绽开。

爸爸卸掉了一个后座座位,以便载上更多行李——直接导致后座现在只有两个紧挨着的座位,而且比起曼尼霸占的那个,尺寸要小得多。

“不公平,妈妈!”格雷格下了车,转向副驾驶座上正努力安抚曼尼的的母亲,抱怨道,“他都五岁了,你们俩还把他当两岁小孩。后面塞不下罗德里克和我!把曼尼换到后面去,我们俩坐中间!”格雷格挥动着手臂,试图为他的车辆空间论点作旁证。

“格雷格,别白费口舌了,你知道曼尼是怎么想后排座位的。我也了解你的情况,但你必须乖乖听话。做个掌得住的大哥哥,到后座去,和罗德里克一起。我不想再就此事进行任何多余的讨论,现在快坐下,我不想太晚到酒店。”仅是迫于那坚定的语气和突如其来的视线,他就足以在母亲的意愿前完全败下阵来。

格雷格有些哽咽,只想朝远方大叫。全世界似乎都讨厌他。尽管如此,他还是按母亲所言,深吸一口气走向后座。罗德里克一直想给格雷格使绊子,因为他得在狭窄的空间里从他身上爬过去。四处戳挡的动作也不可避免地使他手臂上的淤青隐隐作痛。母亲在他终于扑倒在座位上后关上车门,再次启程。

格雷格系上安全带,把头靠在头枕上,闭上眼睛。感受到一根手指戳向身侧,刺得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尖叫。格雷格瞪大眼睛看着罗德里克,对方咧嘴一笑。他摇了摇头,继续试图入睡,然而却只迎来更多戳刺。他只得叹息。

“会是一次漫长的旅程…至少和曼尼坐在一起遭不了这么多罪。”他想。

只因他身边多了把戳子。

 

格雷格醒来时已经天黑了;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刚开始就已经昏昏欲睡了。他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试图抬起头,才发现有只手正托着他的头。稳稳地靠在某人的肩颈旁。他眨了几下眼睛,想弄清情况。

他的躯干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平铺着,但不得不承认有点舒服。他的右手抓着一条裤腿,左手置于腹部。昏昏欲睡的感觉终于渐渐驱散,他意识到与他相依偎的人是罗德里克。格雷格感到心跳加速,呼吸卡在喉咙里。

为什么罗德里克还没推开他?或者再给他脑袋来一拳,再次发誓他即将生不如死?格雷格轻轻把手从裤腿上松开,谨慎地把它缩回到身边。

他很小心,因为上方正传来沉睡中的轻柔呼吸声。抬起头,他略略扭头看了眼罗德里克,看到他像自己先前那样,已经入睡了。

看着罗德里克睡觉是有点奇怪的体验。他的神色很柔和,没有任何戾气现身。说实话,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感觉很放松。

 

格雷格看着他哥哥的脸——终于有可以不用担心被打的机会了。罗德里克还挺有魅力的,他不得不承认。他慵懒四散的深棕色卷发覆盖着脸庞,嘴唇微张,格雷格听得到时有时无的细微鼾声。他知道罗德里克有多热衷于塑造顽劣孩子的形象、一个无所畏惧的兄长的形象。说实话这有点让人泄劲,因为格雷戈里清楚尽管哥哥可以展现温和的一面,但对方总要选择相反的方向。

恍惚间,格雷格的脸正一步步靠近他哥哥;暗色的嘴唇、空气随呼吸流动往复的情形,都使他出神。再靠近一点,就可以——

面包车忽然猛刹。格雷格抓住身前的车座,以防脸挨撞。一只大手抓着他的腿;罗德里克在汽车急停的颠簸中苏醒了,手指挖着他的皮肤,让格雷格有些畏难。

“到了,孩子们!醒醒吧,咱们进房间去好好休息,明早六点起床,天光大亮!最迟十一点就能到营地。”格雷戈里对他母亲兴奋过度的声音感到畏怖。她一定是因为看到他们相依着入睡才如此高兴——不是这样的!他的头只是凑巧落到罗德里克肩膀上,而对方最后不知为何用手臂搂住了他,支撑着他的头不致滑下。格雷格哼哼唧唧,几次让自己的脑袋和前座头枕亲密接触。

“来吧,格雷格,罗德里克,出来帮我们搬行李!”他隐约听到父亲用种期待着他们行动起来的声音喊道。格雷格正欲起身,却发现罗德里克的手依然紧紧缠络着他的大腿。他皱着眉头转过头来,向哥哥报以质问的目光。对方那黑暗而刺眼的眼神能触及他的灵魂,而他不想沉溺其中——他把罗德里克的手甩开,从这个更高些的人身侧越过然后下车,摆脱那辆令他身心变得怪异无比的面包车。

 

罗德里克喜欢他所处的空间。仅看表面,格雷格似乎和他一样舒适。他并未睡着,也许只是半梦半醒,然而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所以没人会要和他挑起话题。他很难在被那蓬松的棕色头发搔弄时再欺负格雷格——他忍不住尽一切可能触碰他的弟弟。

罗德里克狡猾得紧,他继续玩着装睡游戏,同时把眼睛眯起一条缝,足以看见格雷格,又不致被怀疑醒着。格雷格就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罗德里克故意发出细微的鼾声。

从他的视角看来,格雷格似乎有点犹豫,几乎像是努力自忖着。

不断靠近,一英寸、两英寸。他在搞什么鬼?几乎像是格雷格在尝试吻他一样。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丧气攫住了他,只因汽车突然停了下来。当他因为惯性向前倾时,心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手本能地抓住最近的东西,那是格雷格的大腿。

他定了定神,哀怨地瞪向破坏了这个重要时刻的父亲:他想看看格雷格是否会试图吻他。父母谈话时,罗德里克一直看着格雷格。他隐约瞥见父亲把曼尼抱下车。而当格雷格带着那种质询的眼神转向他时,他简直只想捏住对方的脸,然后倏地吻上去。罗德里克不确定格雷格是否情愿这么做。他离他那么近,而且一直盯着他,这让罗德里克如履薄冰。他听见格雷格哼了一声,解开安全带,从他身上爬过去,像个好孩子一样下了车,帮父母搬行李。

罗德里克甚至没稍作等待,捏了一下格雷格的屁股。只见他的小弟弟哼哼唧唧,加快了从面包车里窜出来的动作。罗德里克也终于下车,彼时他给自己挂上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格雷格向他投来的目光其实相当不济事,远不如他自己想象的那样具有威胁性——就像一只认为自己有机会与狮子分庭抗礼的小猫。

罗德里克经过时,故意与格雷格身侧相撞,然后才上前从后备箱里取出旅行箱。他提着自己的箱子,脑袋朝这边晃晃,以此示意格雷格过来取他自己的行李。格雷格试探着走到他身边,握住自己包上的提手。刚抬脚欲离开时,罗德里克把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别睡着了。”

他在格雷格的肋骨上捅了一下,然后朝酒店方向接着走去。

 

原来他们的父母选择走经济路线,只订了两间单人间,还有张给曼尼的小床。格雷格开始相信父母想让罗德里克杀了他还是什么的,因为他们一直尝试让这俩人共处一室。

“好了,我会在五点半叫你们起床,咱们要在六点之前上路。建议你们俩好好休息,别熬夜。晚安,孩子们!”语毕,他们的母亲笑了笑,挥手致意,关上了她身后的房门。

罗德里克已经安逸地霸占了床上的大部分空间。他这么把自己伸展开,以至于床上可以免于碰到他的只有那么一小点地界。格雷格摇摇头,朝浴室走去,嘟囔着罗德里克有多让人扫兴。

“你要跑哪去?”罗德里克嚷嚷着,开始拿起遥控器翻看电视频道,手臂落在枕头上,撑着头部。

“不关你事。”说完,格雷格走进浴室,把门关上,落锁。他脱掉衣服,把淋浴旋钮拧到最热的一档,走进水中,思绪就如一个人洗澡时的通常表现般飘忽难定。格雷格对他从罗德里克身上醒来后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头绪。

“为什么罗德里克要那样捏我的屁股?”格雷格下意识揉了揉他哥哥捏过的地方,在上面打上肥皂,像要拼命洗去那上面本不存在的痕迹。他注意到自己胳膊上、以及全身各处的淤青开始慢慢淡去——都是罗德里克在车程前后制造出来的。

洗完澡,他长出一口气,用酒店蓬松的白毛巾把自己擦干净,走出淋浴间。片刻后他才想起,自己在躲进浴室前没拿上干净衣服,行李箱还放在外面亟待打开。鉴于罗德里克很有可能开始胡作非为,格雷格相当不情愿地裹着毛巾出去了。

格雷格想到过直接穿上脏衣服,但当看到地板上的一滩水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格雷格把毛巾缠在腰上,确保它紧紧绑住,还把手按在接缝处。他轻轻推开门,随着漫开的水蒸气探出头来;灯和电视都关了,罗德里克应该已经睡觉了。他松了一口气,起码他能安稳地换件衣服。他走过墙角,刚欲打开行李箱,就被什么人从后面抱住。他脸朝下摔在床上,呼吸急促起来。

“搞什么鬼,罗德里克!”格雷格咬牙切齿地低语,不想引起隔壁房间父母的注意——酒店房间的隔音措施往往不那么齐备。罗德里克正跨坐在他背上,一只手紧紧按住他的肩膀,把他钉在床上。

“现在,现在——别用这种口气说话。爸妈可就在墙那边。”

罗德里克的笑容是侵略性的。食指顺着格雷格的后背下滑,每动一下就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享受对方在自己身下辗转不安的模样。

格雷格无法控制自己,挫败的低吟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试图脱身,但以失败告终。他细挑的哥哥拥有如此体重和力量,着实是件让人惊讶的事。

“白费力气,小家伙。乖乖躺下受着吧。”格雷格最后发出一声呻吟,然后安静下来,任罗德里克想做什么。他并非讨厌这种感觉,事实上,甚至还不错。尽管他不愿承认罗德里克是个让他感觉良好的人——这也太奇怪了。

“快点下来吧。”格雷格认输地叹了口气。罗德里克的指甲在脊梁上游走的触感让他皮肤痛痒、头发直竖,寒意透遍每根神经。

“求我。”罗德里克低声道。他在格雷格的背上抓挠,令其气喘。鲜红的抓痕这次彻底在他背上留下了痕迹。

“什么?不可能!别再这样了!你的举止太奇怪了!”格雷格再次恼羞成怒,忘记了要保持安静,大声嚷道。罗德里克吃错什么药了?他的行为和那时在卧室里一样恶劣。

罗德里克怒火中烧,不断抓挠着格雷格的后背,目光漠然,神色鄙夷。他开始采取不同的战术,手指伸向格雷格身侧,开始戳挠——他确切地了解格雷格挠不得的地方。

格雷戈里攥着双手,视线僵直,试图控制住自己不该有的笑声——于是呻吟变成唯一可闻的声音。他讨厌祈求。罗德里克是个彻彻底底的病态心理患者。

“拜托了,停下…罗德里克,我讨厌这样。”格雷格挤出声音,身躯依然扭动着。罗德里克只是笑笑,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感觉得到你的鸡皮疙瘩。我敢打赌你暗地里很喜欢这样,是吧,格雷格?你在享受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对吗?我还不知道你喜欢我这么干呢。”罗德里克的嗓音沙哑而低沉,让格雷格的脊背上产生一阵阵什么东西,心跳已然不规则,手心冒着汗。他的手指依然从格雷格背上掠过,与柔软的棕色头发相交织,抓着一把,轻轻拉起。格雷格痛呼。他大为光火,受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罗德里克做得太过了。

“从我身上下来,马上!”格雷格大喊道。随着这句话,游乐时间告终。

“你得为爸妈离得太近感到庆幸——因为你的乞求不顶一点用。”罗德里克从他背上下来,朝浴室走去,带着怒气关上门。格雷戈里听到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应该是父母听到骚乱平息后回到床上的声音。

格雷戈里起身,愠怒地揉着后脑勺,他那边的床已经被身上没擦干净的水湿透了。他的视线狠狠刺向前方,对所发生的事一点不感到愉快。他在黑暗中极快地穿上了衣服,脚趾撞到什么东西,但还是能忍住不叫出来——只因他那时败兴至极。他努力安抚剧烈跳动的心脏,让急促的呼吸趋向缓和。

他扑倒在床的另一端,把自己严严实实塞在被子里,这样罗德里克就不能在他睡着时对他做些什么。被子庇护所,万无一失的计划。

 

格雷格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知道自己处于某个舒适而温暖的环境里,阳光刚好透过窗帘照耀着他的睡相,也洒向拥抱着他的手臂。

等——等等,手臂?

格雷格不敢动,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罗德里克又在玩什么鬼把戏?他是不是要突然把自己推下床、或者开始揍自己?格雷格眨了眨惺忪的双眼,把睡意驱赶殆尽,开始默默在心里构建一个计划——关于如何在他再次受伤之前,摆脱罗德里克的暴君控制。

他抓住罗德里克手臂松开的一个间隙,从怀抱里挣脱出来,险些在冲去浴室的途中摔倒。这次他记得拿上了换洗衣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绝对不想它再度发生。

他在罗德里克怀里感觉…还不错,甚至很舒服。

这个念头把格雷格吓了个半死。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透过镜子,仍看到一个疲倦不堪的自己。

“罗德里克,格雷格,该起床了……哦,你们俩已经醒了,真不错。准备好,我们马上出发。”他听到母亲说。她大概是通过连门走进来的。

格雷格发出一声挫败的叹息。他没办法再招架如此混乱的情形四个星期,特别是在罗德里克越来越坏心眼的情况下。他确实告诉过格雷格要让他生不如死,只是,他还会有多少更过分的小算盘?

光是这个问题就已经吓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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